律师手记刀笔我的刑事律师生涯十四

文/McT福岭耕读社庄慧鑫

庄慧鑫，刑法学硕士，山东万桥律师事务所刑事部主任。刑名律法，科班草根；法治情怀，律师精英；书生意气，江湖赤诚；在野法曹，侠骨豪情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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夺命的镐棒

——疑似非法拘禁的绑架案

正如医生分外科、内科、五官科等等，律师也分做诉讼和非诉的，做民商事的和做刑事的，再具体细分还有做房地产、金融、海事海商等领域的。正如练功夫的也多少会治跌打损伤，刑事辩护医院的外科，基本上都是干些苦活累活，实证性非常强，经验高于逻辑，什么法医、犯罪心理以及江湖八卦都有可能涉猎。

众所周知，我们国家对管制刀具有相关限制规定。我一查，居然来自公安部的一份通知。概言之，但凡是刀尖角度小于60度、刀身长度超过毫米的各类刀具，以及刀尖角度大于60度、刀身长度超过毫米的各类刀具，都在被管制之列。只要携带，就可以处以拘留、罚款之类的治安处罚。也正因如此，现实中出现了不少替代品。

镐棒就是比较常见的一种。镐棒，就是铁镐的木把子，其实就是根木棍子，一米半左右，拳头般粗，用比较硬而沉的木料做成，真是物美价廉，方便易得，算得上居家出行、防身自卫的不二之选。一寸长一寸强，棍扫一大片，镐棒用起来很有威势，况且又是木制品，不属于刀具，所以在很多群体性械斗里，镐棒往往作为一种常规武器配备。

这起绑架案中，我是在庭审现场第一次见到镐棒这家伙。当时是作为物证出示的。此后不久，我和客户公司的一位总经理到外地，和那边的经销商谈判。经销商想控制当地市场，非要求客户公司给他授权，让他做区域的二级代理，就摆了鸿门宴候驾。一进门就是几个五大三粗、文龙画虎的黑衣青年，谈判桌上架着两把刀，一长一短，几个人一边喝茶，一边拿大刀片切西瓜吃。

我陪同的这位总经理是商学院MBA出身，西装革履出入写字楼，哪见过这草莽阵势。话不投机半句多，没怎么聊就谈不下去了。我们俩拎着包就往外走，对方几个人貌似客气地说着挽留的话，好在没有堵截或者拉扯强留。下了楼，我在一楼道口的角落，看到了几根似曾见过的镐棒，心里不由得有些寒意，赶紧上车打火踩油门，走为上矣。

大概是荣律师觉得我在上次和他合办的案子里表现不错，又或者是打羽毛球时彼此比较投缘，这次荣律师接了个绑架案，便把我叫到办公室，约了时间去会见，我们俩二度合作。

第一眼在看守所的小房间里看到沙某，我就觉得他的模样有点特别。他的手臂细而过长，面部皮肤有点苍白，鹰钩鼻特别突兀，两只耳朵尖尖地向外刺棱着。是的，如果按照龙勃罗梭的学说，沙某具备天生犯罪人的多项异常体征。

沙某，29岁，在当地做建筑包工头，因为手下有个工人苑某没有按时完成任务，纠集数人将苑某挟持到山上一所民宅，多次使用镐棒殴打被害人，致使苑某颅脑损伤而死。起初沙某是以故意伤害罪被逮捕，后来检察院向法院提起公诉时，罪名成了绑架。

当被问及涉案的基本事实时，沙某倾斜着上身，歪坐在铁椅子上，说着说着居然咧嘴笑了笑，丝毫没有取人性命的忏悔和罪恶感。我隔着铁凌子，直直地盯着沙某的眼睛，不顾荣律师的侧目而视，一字一句地对沙某说：“你涉嫌的罪名是绑架，绑架致人死亡的，面临的将是最严厉的处罚！回你的房间，找人打听打听吧！下次会见之前，我希望你反省自己的行为，给我一个为你辩护的理由！”

沙某听完愣了一下，神情有些肃然，身体绷直了，半天没有说话。荣律师为了缓和气氛，说让沙某在号里注意和别人好好相处，服从管教，然后我们就结束了这次会见。

刑律无情。是龙得盘着，是虎得卧着，何况沙某这等不入流的角色。从看守所回律师楼的路上，我对荣律师说，任何生命都是值得敬畏的。沙某把人弄死了还这态度，让我很不舒服，我如果不告诫他，从第一次见面就镇住他，很难期待他在法庭会有什么表现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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